2021 台北電影節 從籌備到起跑至今，兩位導演《綠色牢籠》黃胤毓、《徘徊年代》張騰元帶我們從專訪中看各時代女性身影、反思社會景況；另外，四位攝影師則領著大家從不同面向看電影：首先由《捕鰻的人》許哲嘉和《消失的情人節》周宜賢分別分享紀錄片與劇情片的思維與呈現手法；緊接著則由《詭祭》Jasper Wolf 與《複身犯》于光維述說如何用鏡頭開啟永無巔峰的攀登。
一部電影的誕生需要凝聚多少人的心血，實在難以一一點名，無論台前幕後，WONDER 都希望能挖掘工作者們驚奇的創作歷程。這次邀請到入圍本屆台北電影獎最佳剪輯的《無聲》剪輯師 蘇珮儀，還有入圍最佳配樂的《無聲》、《腿》配樂師 盧律銘 以及《馗降：粽邪 2》配樂師 吳欣穎，除了分享剪輯與配樂在這些電影中扮演什麼角色，也揭開眾多你不知道的幕後創作時刻。
先瞭解他們的作品： 預告片➞ 無聲 / 腿 / 馗降：粽邪 ▏StreetVoive 限時聆賞➞ 本屆台北電影獎最佳配樂入圍作品
左：《無聲》、《腿》配樂師 盧律銘｜中：《無聲》剪輯師 蘇珮儀｜右：《魁降：粽邪 2》配樂師 吳欣穎（服裝 all by 甫月 fuyue ）
《無聲》剪輯師 蘇珮儀｜剪接就像魔術，運用現有的素材變出超乎想像的畫面
改編自台灣真實校園性侵案件的電影《無聲》，看似一群天真無邪的學生在玩樂，玩的卻是一場不能說的秘密，寧靜背後是撕心裂肺的哭喊，片中的聾啞學生因聽不到、發不出聲音，因此整部電影幾乎以「無聲」的手語對話、沒有聲音對白，這不同於平常的溝通節奏，讓剪輯師蘇珮儀花了相當多的精力與時間雕琢敘事安排。
「說話除了文字還會有語調的變換，但這部片沒有聲音情緒可以運用。」《無聲》除了呼吸與哭泣的喘息聲，往往僅能透過劇中人物的手部與臉部表情讓觀眾解讀情緒，也讓蘇珮儀認真地表示：「這部電影如果用一般講話的邏輯剪輯，大家一定看不下去！」因此她讓自己重新歸零，試著透過查資料、做功課來進入聽障者的世界，一步步理解、揣摩手語對談的節奏與溝通方式。
蘇珮儀坦言自己在初剪時還未抓到節奏感，加上首次與導演柯貞年合作，對於導演擅長的風格、腦海中的畫面與氛圍都還在摸索中。兩人在共同檢視初剪作品時，「我察覺導演不停在我旁邊唸著感覺比較無關大局的瑣碎細節，後來才意識到導演其實是想表達『這不是我想要的』！」這些事後回想都讓蘇珮儀忍不住笑著說，柯導當時應該正焦慮著自己是不是找錯人剪輯，所幸後來經過無數的溝通與嘗試，兩人逐漸達成有默契與共識，成就大家所看到、以驚悚和懸疑包裝沈重議題的精彩作品：「導演和剪接師要是 1+1>2 的夥伴，一起想著如何讓作品變得更好。」
「很多人都不知道剪輯師在做什麼，其實我一開始剛踏入影視產業時也不知道。（笑）」至於早在成為剪接師之前，為什麼會選擇讀廣電系，接著又進入電視台工作？「我那時候超迷周慧敏，以為進電視台就能見到大明星！」她不好意思地大笑，話鋒一轉，蘇珮儀說明在接下電影剪輯任務後，從開始到結束都得不停地與導演溝通，甚至在拿到素材前就會開啟討論；雖然溝通對她來說是無法享受的壓力，但唯有如此才能與導演朝同個方向邁進，這讓壓力變成推力，把她推向一個個進擊的電影宇宙。
蘇珮儀說，在她心目中剪接師就像是「魔術師」，面對無數的影像素材，能將片段畫面串聯成令人目眩神迷的完整故事，甚至透過剪輯彌補前期製作未達成的目標。為了構思出更好的畫面呈現，蘇珮儀表示自己還會連同 NG 畫面一起審閱所有素材影像，「每段影像都是有潛力的，我想透過剪接提煉出它們的價值，就像人才一樣，放到適當的位置就能發揮最大的效力。」
「剪接過程就是不停地做選擇，我很享受選擇的當下，因為這一切都將會在我的掌控之下。」— 蘇珮儀
《無聲》、《腿》配樂師 盧律銘｜配樂不是填空，我想讓音樂有機地流動在電影之中
同樣以《無聲》入圍的配樂師盧律銘，在看到蘇珮儀所剪輯的影像畫面後，便直覺地想到「以人聲詮釋無聲」的配樂靈感，替片中聾啞人士譜唱「喊不出的痛苦」，希望以如此特殊的表現手法讓觀眾更能進入戲劇情緒。除了人聲的配置外，電影中還運用了不少打擊樂器，透過不同樂器的質地創造聲響，刻畫出強而有力的聽覺衝擊，「《無聲》的配樂就像把小刀，一刺就命中要害。」盧律銘一語道盡他的創作如何以許多刺耳的金屬聲響，演繹劇中角色們受侵犯時如同被刀割的痛楚與內心狀態。
而他另一部同樣入圍最佳配樂獎項的作品，則是黑色愛情喜劇《腿》，以時空錯落的交叉敘事，講述片中女主角如何執著地找回離世丈夫被截肢的那條腿，用有趣、頑皮的風格包裝沈重的悲慘故事。《腿》的敘事有「過往」與「當下」兩條支線，其中的配樂分別以古典歌曲與盧律銘的原創音樂演奏不同時空背景下發生的故事，回憶與現實、經典與原創，如何詮釋當下情境並和諧共存於同部電影中，並且摸索出黑色喜劇不冷不熱、不刻意、不滑稽的最佳狀態，是盧律銘在這部電影中的最大挑戰。
不同於《無聲》中有較多實驗性的嘗試，導演張耀升與監製鐘孟宏在《腿》的初剪階段中就已有了許多參考資料與想法，每一個片段皆有明確的情緒方向，談到依舊能從中拿捏得宜的訣竅，盧律銘表示會先確認自己是否走在正確的創作路徑上，接著才會加上具有個人特色的元素，「電影配樂該以能夠自然結合影像成品為主要目標，而不是凌駕其上。」
對盧律銘來說，電影配樂從來沒有標準答案，不論接下了為多少部片製作配樂的任務，每部片的配樂產出流程皆不盡相同，像是《無聲》是先想到人聲的詮釋方式，《腿》則先冒出選用低音提琴與手風琴為主要樂器的想法，「每部電影都是獨立個體，因此無法沿用上部作品的製作模式，凡事都要重新開始。」
「我常說電影配樂是妥協的藝術 — 如何達到平衡？就是所有人能彼此接受或都捨棄，和諧共存彼此的想法，那麼這個音樂將會是最好的模樣，個人的想法不一定要百分之百揮灑。」— 盧律銘
《馗降：粽邪 2》配樂師 吳欣穎｜配樂不該只是陪襯，而是引路人
從小就喜歡看鬼片的配樂師吳欣穎，創作深受港片影響，認為恐怖片不能只有驚嚇，更要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因為驚嚇是短暫的，發毛才能記一輩子！」
《馗降：粽邪 2》延續民間「送肉粽」儀式概念，描述網紅灰熊和擁有靈異體質的佳敏在一場召喚儀式中完全失控，更使得自己與身邊的人一步步掉進邪靈的陷阱裡。為了勾起觀影者更多恐懼，吳欣穎便希望能在這部電影中以台灣鮮少使用的「十二音列」為創作手法，並加入本土宮廟樂器「嗩吶」及傳統的蒙古喉音演唱技法「呼麥」，以各種文化的音樂相互融合，帶出不同以往的音樂型態；也因為台灣電影從未有使用這種創作方式的先例，參考資料無從找起，擔憂這樣的構思著實讓導演難以想像，害怕被「打槍」的她決定孤注一擲直接進入製作，所幸最後這個創新的想法能被採納。
吳欣穎表示，創意固然是音樂製作之必需，但一切仍須以電影原有的元素出發，不可以特別為了想嘗試或展現某些型態的表現而忽略電影情節。像是《馗降：粽邪 2》裡出現的泰國經文，便是因為劇情中出現泰國最凶邪靈的角色，為了完美傳達出特地請編劇撰寫的經文、呈現正確的音域，吳欣穎還輾轉請多位友人的協助，才得以將文字融入旋律之中。
除了突破音樂製作的種種困難，吳欣穎還跟我們分享了創作時發生的不少插曲。為了讓觀影過程有更豐富的聽覺饗宴，她特地買了「鈴」製作配樂，卻在期間遭遇硬碟損壞、機器當機、螢幕閃爍、音檔消失 ⋯⋯ 等種種狀況，她只覺得怎會如此不順，但一連串的事件讓導演決定詢問認識的師姐，才知道鈴聲在民俗信仰中也有招靈的作用，經過一連串「處理」後，所有不順遂真的就此化解，無論是純粹巧合抑或真有靈體存在，都為整部片更增添了神祕氛圍。
吳欣穎說，配樂師除了專注自己的音樂創意，還要考量電影後續的效果製作，像是在製作這部電影配樂時，導演廖士涵曾覺得某些畫面的旋律不夠強烈，但吳欣穎認為須替音效師保留一些空間，才不會讓兩者的聲響互相打架，最終為這部片創造了恐怖、驚悚的極致氛圍。
「電影配樂必須考量一切鋪陳，才能最直接、快速地引導大家進入故事狀態。」— 吳欣穎
電影就像人生的 Espresso：以一杯咖啡展開靈感狂想
儘管在幕後的角色不同，喜歡的電影類型也不太雷同，但三位老師卻有著一個有趣的共通點 — 「工作時沒有那杯咖啡就會渾身不對勁」，此番正巧透過拍攝時品飲的瑞士頂級咖啡品牌 Nespresso，漫談他們的工作咖啡學。
工作空間就在家裡的蘇珮儀，笑說在每天開工前準備一杯咖啡，不只是進入工作狀態前的緩衝，其實也是在拗時間、想再晚些時候面對工作；偶爾創作卡關時，她也會離開電腦替自己沖一杯咖啡，除了愛自己手沖淺焙咖啡，也喜歡膠囊咖啡的便利性，最愛有綿密奶泡及多層次口感的卡布奇諾，義式濃縮則用來醍醐灌頂：「找不到方法解決問題時，我會躺在木地板上放鬆自己；如果好幾杯咖啡都醒不過來，我就會喝義式濃縮，直接用淋的（大笑）！」她特愛這樣一個人宅在家、無人煩擾的時光，「常常忘記時間的流逝，也讓我知道原來自己那麼熱愛這份工作。」
聊到這裡，盧律銘則淺淺地笑，「每天早上一定要喝咖啡啊。」他說雖然不喝不至於精神不濟，但這樣的陪伴感早已成為盧律銘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儀式，沒喝便會覺得「怪怪的」；同時，一如他自陳「喜歡工作空間極簡，穿搭更是」，對於咖啡也同樣偏愛清爽口感，最愛來上一杯馥列白（Flat White）、拿鐵或卡布奇諾，為一天的創作時刻帶來元氣。
有趣的是，吳欣穎的品飲習慣則跟蘇珮儀恰恰相反。她對工作時飲用的咖啡有著令人會心一笑的執著，「工作已經夠繁重，當然要加奶，而且還要甜！創作的過程若是一種自我找尋，那麼喝咖啡對我而言就像是一種如呼吸般自然的陪伴。」她愛中深焙咖啡的口感，日常創作時刻愛喝摩卡、卡布奇諾，還會隨著每天的心情選擇咖啡，甚至嘗試加入奶酒、風味糖漿等，在工作之間享受翻玩咖啡風味的樂趣，「但是不工作時，喝黑咖啡也很棒！」她笑瞇瞇地補充。
蘇珮儀（左）品飲帶有 Nespresso 莓果香調的單一產區臻選哥倫比亞咖啡，（中）蘇律銘手中的單一產區臻選 – 印尼咖啡則揉合煙燻煙草和綠色熱帶林木香調；（右）義式經典佛羅倫斯阿佩奇歐適合喜歡中深焙咖啡的吳欣穎。 
Nespresso 在創作時刻陪伴每位創作者堅持內心嚮往。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電影《一代宗師》
咖啡與電影，就如同蘇珮儀用此句台詞的比喻，她認為一部片在幾百顆鏡頭中，總會有一個畫面勾起我們的心緒，就算不是劇烈的化學變化，那份感觸卻會長存在心中，在未來某一刻成為我們的救贖或生命出口，更會依照每個人的生命經歷而有不同的對應與投射，一如盧律銘說「電影就像是人生的 Espresso」，一杯咖啡是苦澀或是回甘？那杯中風味，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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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view & Text / Avril Chen
Planning & Produce & Edit / Irene Lin
Photography / Jauchen Wu
Photography Assistant / Chien Chuan
Makeup & Hair / 平平
Makeup & Hair Assistant / Iris
Apparel & Special Thanks / 甫月 fuyue
Venue / Logo_f by fuyue
本文與 Nespresso Taiwan 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