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rry的照片有助於我們回顧那些經典紀實街拍。其實這樣說有點奇怪,因為經典街拍裡面有各式各樣的風格,有的表現作者主觀的存在,有的非常的疏離漠然。但是我認為這些街拍有一個共通之處,那就是「人的特殊狀況」。
什麼是人的特殊狀況,那並非是人真的前往一個災難的現場,或是人自身處於一種神志失常的狀態。現代主義的街拍所處理的特殊,是與攝影的特性脫離不了關係。
以Jerry的照片為例,他常常拍攝一個人在一片雜亂的背景之中回頭,或是做出了一個比較大的動作。有時候這個動作可能只是注視著前方,甚至只是呆呆地站著,但是這些在這個狀態之下從背景之中稍微的疏離出來。尤其如果相比於周遭也不經意被納入畫面的人,這些人的存在狀態更加的凸顯。
但是如果我們重新去審視這些照片的背景,我們會發現他們並不只是一片雜亂,而是一種在視覺上好看的雜亂。
它會延遲我們的目光,進而產生一種視覺上的快感。這會讓背景與照片主角之間形成一種循環的關係。乍看之下畫面是隨意的,但是仔細一看,人在背景當中顯得特殊,再看一會兒,背景又重新奪取人的目光。
很多街拍大師也擅於用這樣的方式,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關曉榮,在他拍攝《八尺門》的系列照片中,裡面的背景跟裡面的人一樣的迷人。
如果我們要為這樣的方式去定名,他其實是一種蒙太奇的手法。
布列松是這方面的高手。過去拍照的人並沒有把背景視為跟人物ㄧ樣有等量齊觀的重要性。但是布列松他開始把人置放於一個有形式秩序的畫面之中,於是平凡的人也因此變得抽象。
Jerry的照片沒有如此強烈的形式感。但是細究之下他的照片仍然是嚴整的。這不僅僅是指構圖上平直,也包括他均勻地去處理照片亮暗的細節。
我們可以多談一下這一部分。為什麼許多紀實攝影照片都要暗部的細節。一方面是因為相片本身的寬容度不如人眼,所以保留細節就是一種逼近人眼的嘗試。
但是另外一個更可能的原因是,暗部的細節讓照片作為一種平面更具有視覺的趣味。事實上暗部拉高之後,照片的景深趕往往降低,但是此時作為一種平面的視覺趣味就會得到加強。
在最好的作品之中我們可以發現一種精緻的工藝感,但是在處理不好的情況下,譬如許多沙龍攝影,就會讓我們覺得照片失去了真實感。
Jerry的照片在暗部細節上處理沒有到失控的程度。雖然照片在遠觀的時候已經出現了裝飾性的效果,但是近看之下,人與背景還是具有現場的質地。我認為這是他保留了光影連續性的關係。因為這個連續性,從背景之中疏離出來的人,也重新回到了背景之中。人的特殊於是成為了人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