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衣著破爛的老先生正緩緩走著,從河堤這邊走到公園那邊,他朝著幾位倚著欄杆的女人舉起手中的相機,女人們帶著略驚訝的神情,並未散開亦或是罵起“流氓”,因為幾乎沒人相信他手中那臺用易開罐、廢煙盒、汽水瓶蓋、玻璃眼鏡片和五花八門的垃圾材料粘成的相機可以拍照。
多年來,這裡的人們經常看到他,他衣衫襤褸,神志不清。
他叫Miroslav Tichy,在常人眼中,他是個孤身一人且患有老年癡呆的老人,年輕時他畢業於布拉格美術學院,在捷克斯洛伐克更換了新政權後,他所在的畫畫行業被令行整頓:「不允許出現裸體。」
這使得Tichy感到氣憤,他多次衝破條條框框,也由此被當局視為“危險分子”被監視起來。
在這樣的壓迫之中,他的精神狀態開始異常,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在中年時期徹底成為人們眼中的“精神病患者”,此後的大部分人生都在一種模糊的神智中度過。由於畫筆畫布早已不見蹤影,Tichy改用攝影表達自我,我們無從知道他是否認定“攝影”這種形式,亦或是只是需要一個表達通道。
拿著那臺破破爛爛的相機,每天在大街上游走,他只拍攝一種主題—女人。像是在潛意識中對過去所遭受的嚴禁的反叛,他一種簡單粗暴的形式“入侵”著他所見到的所有女性。那是一些粗了至極的畫面,一對明目張膽的乳房、一個肆意妄為的後背。
他將無法掩藏的主觀意識砸到了她們身上,那些遊走的小腿、靈活的手臂,他盡力的捕捉,然後將它們撕裂在模糊的焦點與毫無章法的構圖之中。
如果他沒瘋,這大概是一種長期的報復,而如果他瘋了,這則是油然而生的反叛。
後來,人們擁有了越來越多的裸體作品,那些或曼妙或純真的身體建構著一個女性的世界,刺激著眼睛的反應。
荒木經惟情色中有死亡意識,而Jean-Francois Jonvelle創造的性感在滴水,可Miroslav Tichy呢,還是沒人會在情欲高漲時想一睹為快他的作品。因為那作品,包含著的是與情欲相反的東西,是觸目驚心的應激性創傷式的厭女情結,是一次次重複的批判與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