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Photo London為攝影師愛德華·伯汀斯基(Edward Burtynsky)做了一個特展,還被授予了「攝影大師」(Masterof Photography)的稱號,這無疑是一種盛大的禮遇。但對攝影師Edward Burtynsky來講,這其實也還好,不僅因為他見的大場面多了去了,還因為他拍攝的所有系列,幾乎都是就一個主題,跑遍了全世界各地,拍盡了大場面。
這篇文章,轉載自代理Edward Burtynsky的弗勞爾斯畫廊(Flowers Gallery),原文是CNN的撰稿人Nick Glass5月19日在其網站刊發採訪專文,由Flowers Gallery香港空間的郭暢翻譯。愛德華·伯汀斯基:技術革命把我們變成了病毒
愛德華·伯汀斯基(Edward Burtynsky)喜歡放寬視野,以大為美,這是他的本能。每當這位加拿大攝影師構思一幅畫面,他都把它想象得很大,一般是9英尺乘18英尺左右,甚至更大。不過聯繫到他拍攝的題材,就會覺得這樣的尺寸完全合理。
在過去差不多35年的時間里,伯汀斯基一直在拍攝人類對自然景觀的工業干預。他的全景攝影也隨著技術的發展而發展。2003年開始,他借用直升機獲得更好的視角,2012年,他開始使用定制的無人機。伯汀斯基的照片讓我們以一種全新的、更細節的方式俯看這個地球。
▼ Edward Burtynsky-《Water 水》系列
我們都知道人類正在讓這片土地變得傷痕累累,但伯汀斯基提供了驚人規模的視覺證據:大片巨大的傷口深深地扎進地球,從煤礦和銅礦、煉油廠、鹽田,到所有的荒地,石油洩漏和由此產生的殘骸。
和美國宇航局從太空拍攝的照片一樣,伯汀斯基的照片也有無可爭議的美。他以繪畫般的視角觀看這些工業景觀,這正是悖論產生的地方。他說:「技術革命把我們變成吞噬所有生物的病毒,生物多樣性正在減少。」
正如伯汀斯基自己意識到的那樣,他把一切記錄得很美,讓一切盡可能地具有「視覺的吸引力和超越性」。對觀者來說「是身臨其境的體驗」。在伯汀斯基的觀點里,天啓/世界末日也有其絕美的時刻。
▼ Edward Burtynsky-《Salt Pants 鹽田》系列
為了這次攝影項目,Burtynsky前往印度西部古吉拉特邦的喀奇蘭恩,該地區每年由十萬多位工人從阿拉伯海提取約100萬噸鹽:
人類的影響
在這次短暫的倫敦之行,我和伯汀斯基見了面。剛過去的Photo London上,他發表演說並展出作品,另外,還被授予了「攝影大師」(Masterof Photography)的稱號。伯汀斯基顯然是個大忙人,他的生活方式和遊牧差不多,在這之前,在法蘭克福郊外舉辦攝影展,還在印度尼西亞進行水下拍攝。
伯汀斯基的作品很大,通常是60英吋乘80英吋。觀者經常需要通過閱讀作品標籤來確定自己究竟在看什麼。在Photo London展出的照片有位於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銅礦開採(觀者凝視著一個巨坑,旁邊是蜿蜒曲折的道路,載滿貨物的卡車爬上爬下)、尼日爾三角洲石油掠奪(這是一塊被油污燒焦的土地,泥濘的海水和稀疏的植被)、閃閃發光的意大利大理石採石場(一堵由卡拉拉大理石做成的令人驚嘆的垂直牆,被大塊的石塊標出,準備被開採)。
▼ Edward Burtynsky-《Quarries 採石場》系列
在採訪的過程中,伯汀斯基稱自己為「藝術家」。他告訴我,自己受到抽象表現主義的影響。在以往的採訪中,他提到過傑克遜·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和保羅·克利(Paul Klee),從其照片中的圖形和柔和的泥土色調也可以看出他們的影響。「我喜歡波洛克畫面的強度和活力。」他解釋道。
在伯汀斯基的照片中,我們看到的是漩渦、螺旋和環形。這些景觀有時看起來像人造的、被填塞的長方形,被塗抹著泥污的顏色和彩虹色的浮油。在人類消耗自然資源的過程中,似乎喜歡情不自禁地留下痕跡和圖案。看著這些圖像,我發現自己渴望生命的跡象。在幾張照片中,可以看到偶爾出現的人,鋸木廠裡戴著安全帽的小人影,或在尼日爾三角洲的石油沼澤里划著小船的村民。
伯汀斯基將他最新作品系列命名為《人類世》(Anthropocene),一些科學家用這個詞來定義我們現在的時代,因為人類已經成為影響地球氣候和環境的主要因素。伯汀斯基認為「人類世」的時代始於19世紀,當時內燃機得到廣泛使用。另一些人認為它開始得晚些,在1945年和核試驗之後。
不管怎樣,伯汀斯基聲稱自己沒有偏見和主觀色彩,他說自己的作品「具有啓示性而非指責性。「這些景觀只是我們自身造成的後果」,他希望自己的攝影,他的「傳染至整個地球的皮疹大全,」已經產生了一些影響,尤其對「不那麼熱衷於(攝影)物質性」的新一代攝影師。
但這還是引出了最老生常談的問題:地球的未來是什麼?
伯汀斯基回答說:「我仍然樂觀地認為,科技將拯救世界。」儘管他的語氣暗示截然相反的態度。他驚訝地說,「面對這麼多大規模亟待解決的問題,我們的反應到底有多慢,而且這些問題似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務。」唐納德·特朗普當選時,伯汀斯基整整一個星期沒睡,他說:「35年過去了,我們看著城市的廢墟,看著我們的生活,我們快沒時間了。」
然而,伯汀斯基並沒有以一種充滿激情或危言聳聽的方式傳授觀點。他生性隨和,這些他以前都說過,以後還是會這麼說。只是,他所觀察到的一切讓他感到焦慮。回歸自然
在還是一名年輕攝影師的時候,伯汀斯基對「原始景觀」(pristine landscapes)感興趣,以及嚮往過去。在說到自己早期所受的影響時,伯汀斯基提到兩位二十世紀偉大的美國攝影師,安塞爾·亞當斯(Ansel Adams),因其對美國西部景觀的宏偉描繪;埃利奧特·波特(EliotPorter),因其對自然肖像畫般的呈現。但伯廷斯基很快意識到,「在我作為藝術家的時代,被改變的景觀更真實。」
這一切開始於1983年,那時只有「我和我的車還有我的相機,」拍攝穿越落基山脈(Rocky Mountains)的鐵路線,以及加拿大西部的煤礦。然後他去了更遠一點的地方,在鹽湖城(Salt Lake)附近的露天銅礦。接著,沒過多久,伯汀斯基以200美金的價格將他的第一批景觀照片賣給了一家博物館。
伯汀斯基承認,從來沒有想過要靠這樣的攝影形式謀生。一開始,只是在多倫多建立商業攝影工作室,以此補貼自己的創作。如今,他的大畫幅攝影作品,一張三個版,每張以10萬美金的價格出售。但他也策劃複雜的攝影項目,拍攝成本同樣高得驚人。
伯汀斯基知道像他這樣創作的人不少,但他的創作範圍和方向是最具全球性的。一些北美攝影師,也對傷痕累累的地球景觀感興趣,他特別提到埃米特·高文(Emmet Gowin)、大衛·邁瑟(David Maisel )和理查德·米斯拉奇(Richard Misrach)這三位攝影師,他們的作品更關注美國景觀。無論如何,伯汀斯基還將帶著他的萬能工具Google Earth,以及由製片人、紀錄片導演和無人機操作員組成的團隊繼續他的世界旅行。
但如何獲得進入權通常是最大的挑戰。「他們不希望你在那裡!」我插了句嘴,他表示同意。9個月前,伯汀斯基在世界最北部的城市,俄羅斯北部的諾里爾斯克(Norilsk),那裡有大量的鎳、銅和鈀露天礦藏。持俄羅斯文化活動簽證來到那裡的伯汀斯基說:「那可一點也不輕鬆。」(如果他嘗試以記者身份進入,很有可能會被拒絕入境。)
2005年,伯汀斯基出版了一本關於中國的書,題為《中國》。
▼ Edward Burtynsky-《China》系列
他很輕鬆地承認,「我的書名沒什麼詩意。」伯汀斯基的下一本書,把注意力轉移到非洲。63歲的他,默默把那些去過拍攝過的國家從清單上划掉,這次是尼日利亞(尼日利亞的首都拉各斯,他稱之為「全球主義的超級熔爐」)、肯尼亞(他在那裡拍攝了燃燒著象牙的巨大火葬壇)和加納(他從上方俯拍了一個引擎回收工廠)。
也是從這以後,伯汀斯基每次拍完項目後都給自己預留短暫的喘息時間。不過,最近他又回到「原始環境」,拍攝溫哥華的古老森林,他還帶了由10名潛水員組成的團隊去印度尼西亞科莫多國家公園的珊瑚礁。其成果將是一幅200平方英尺的攝影作品,畫面上的珊瑚牆和現實大小完全相同。這幅畫面由160張高分辨率單張攝影數碼拼接而成。伯汀斯基描繪道,「令人驚嘆的顏色!紅色、橙色、紫色。」
伯汀斯基還經常提到亨利·卡蒂埃-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經典的「決定性瞬間」,然而,他提醒我,自己的拍攝方法其實很不同,「沈思和有條理。」伯汀斯基喜歡花時間等待合適的光,通常是陰天,但光線明亮。接著,他會把畫面做得盡可能得大。
關於藝術家
愛德華·伯汀斯基(Edward Burtynsky,b.1955),來自加拿大的攝影師和藝術家,他以拍攝受到工業干預的巨幅自然景觀而聞名,對我們不斷惡化的環境進行長期的視覺研究。
伯汀斯基的作品通常都是從空中視角拍攝,他主要的作品系列《水》(Water)中的照片具有獨特的抽象性和繪畫性,圖像並沒有關注水本身,而是集中在人類為了利用、塑造和商品化水而建立的系統上。《水》基本遵循之前作品系列《石油》(Oil)、《中國》(China)、《採石場》(Quarries)的形式,這些圍繞龐大主題而展開的百科全書式的探索,通過一系列相關章節和地點串聯起來。伯廷斯基去年的作品系列《鹽田》(Salt Pans),從印度西部古吉拉特邦高空拍攝小卡吉鹽沼地,畫面中散布著大量不規則的幾何形狀,這些照片同時兼有工業景觀的絕美和地球資源耗盡的不安現實。這些攝影系列由德國老牌藝術出版社Steidl編輯發行攝影書,其中《石油》、《水》、《採石場》已售罄。
愛德華·伯汀斯基的作品被全球超過五十家美術館機構作為公共收藏,其中包括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Guggenheim Museum)、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Tate Modern)、馬德里索菲亞王后國家藝術中心博物館(MuseoNacional Centro de Arte Reina Sofa)、加拿大國立美術館(NationalGallery of Canada)等。
關於弗勞爾斯畫廊
弗勞爾斯畫廊(Flowers Gallery)起家倫敦西區,由安傑拉·弗勞爾斯(AngelaFlowers)於1970年創立,至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弗勞爾斯畫廊搬至倫敦東區,成為最早在這一帶開設藝術畫廊的先鋒者之一。1989年,安傑拉·弗勞爾斯的兒子馬修·弗勞爾斯(Matthew Flowers)開始接管,之後二十年間,弗勞爾斯畫廊逐漸國際化,在紐約切爾西區開設畫廊,並在梅費爾區設立第二家位於倫敦的畫廊。
弗勞爾斯畫廊活躍在國際藝術博覽會,積極推出藝術出版物,共代理超過40位進行不同藝術媒介創作實踐的藝術家,畫廊自成立至今,藝術家作品在全球美術館集中展出。弗勞爾斯畫廊在香港設立辦公室,將繼續致力於在國際上支持藝術家及收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