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國最重要的音樂盛事「大港開唱」浩浩蕩蕩結束之後,社群上不乏舉著鮮艷橘毛巾、在彩度永遠飽和的高雄天空之下,人人手拿啤酒,高喊青春的意象。然而,大港為何之所以為大港?借鏡大港開唱主辦之一,同為閃靈貝斯手 Doris 所言:「當你在聽音樂時,其實背負許多必須關注的事,而不是來音樂祭就忘掉一切。我們用音樂詮釋人生所經歷之事,這是一個用不同樂團進而帶出你心情的音樂祭。」
大港是你我的終極幻想、讓人生故事安全落地之場域。但一切得來不易,在成為「秒殺完售的音樂祭」之前,大港開唱經歷多次停辦與復辦、轉移陣地、疫情侵擾…等等料想之外與之內的荒唐事。因此,沿襲大港傳統,我們來追根究底一下,抱著大港的精神「人生的音樂祭」,探尋歷史之際,參雜酒精與一些 2024 大港開唱現場收集到的人生故事片段,讓我們在餘音繚繞之際,重回港灣兜個大港風,聽聽大港人的人生故事。
⚑⚐ 歷史的大港:從野台到大港,音樂策展的南下行軍
這是一個廣為人知的歷史脈絡,大港的前身為「北區大專搖滾聯盟」所舉辦的野台開唱,籌辦團隊早期皆為「The Wall Live House」成員。重回當下歷史,那是一個閃靈主唱 Freddy 尚未從政、「台灣獨立音樂」等字尚未被賦予過多標籤的年代。
南臺灣音樂環境正等著被發揚光大,北部對於南部的音樂活動充滿未知的模糊好奇,腦中沒有過多畫面與想像。而「大港開唱」的命名來自創始元老之一的阿飛西雅樂團吉他手「小花」,心繫對於高雄海港的澎湃情懷,玩轉台語發音,「大港」形容風勢、水流強大,並傳承「野台開唱」末二字,堆疊出大港的「khì-bī」(氣味)。
⩍ 發生在大港的故事 之一 愛玩火的女孩,她自己知道。總愛走在邊緣、任性踩他人底線。這些人格缺陷她深深明瞭。而在高三初戀的頭暈目眩下,她堅信就將如此與他結婚。但她忘記,玩火固然漂亮,卻磨損他人耐心。所以在初戀南下就讀大學的第六個月,他們在 Line 上面分手,甚至沒有目送彼此離開。分手前一起買的大港票轉讓給朋友,而在這之後的每年四月,她都盛裝打扮,準時出現在駁二街頭。
⚑⚐ 如高雄的艷陽、海港的大港,亮橘色是一種 Icon 型的榮譽感
如今大港開唱 15 歲,攤平大港的官網,不難發現,團隊有意識地將大港開唱作為一個與眾不同的音樂品牌經營。無論是品牌主色調,作為豔陽最佳代表的螢光橘、象徵港口的 logo 以及每個舞台開唱前的鳴笛,據小花於 every little d 專訪 所言:「那聲汽笛,是許多高雄人的成長記憶。對港來說,長鳴的汽笛聲代表著有事情即將發生,那是船正準備出港或回港的宣示。」
這個宣示符號承載的是台灣音樂脈絡的悠遠歷史,由金馬配樂師、同為《聲子蟲》吉他手的盧律銘作曲,譜出大港精神與海港情懷的寄託。論及高雄駁二場域魅力,廣闊的無限制空間,混雜閒人與非閒人、緩慢經過的輕軌,遠方樹立八五大樓,多走幾步便能闖入冷氣無限供應的高雄流行音樂中心,藏著大港其中一個高級的室內舞台。曾幻想在擁有空調的室內開圈,這不是夢,這樣的奢華在大港正常發揮。
而讓人津津樂道的遊艇舞台「大雄丸」則是締造一齣齣私密又炸裂的化學效應,在表演者與觀眾的距離如此靠近之際,舞台的隔閡被海浪沖走,這是大港的海上情緣,也是最扣合大港精神的特色舞台。
⩍ 發生在大港的故事 之二 她一直很堅持身上要戴些橘橘的東西。「沒什麼堅持的人唯一只堅持這件事,超怪。」曾經對她這麼說。雖然的確愛幻想,她一直強調對發條橘子的愛是因為這個原因,音樂祭只去大港也是因為這個。「人生一定要染一次大橘髮。」她懶散又興奮的說。什麼內容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而到了足以避開父母管教、撐過職場尷尬期,終於在 27 歲,年少感已不再那麼重的年歲,她染了一頭充滿驕傲、亮麗炫目的大橘髮。再次應證我愛她的原因。
⚑⚐ 傳唱共鳴:台語金曲 x 在地音樂人,「很台不等於俗」始祖
傳頌著「文化在地化」理念,大港開唱放眼國際,同時不遺餘力培養高雄本土音樂人。一字排開大港 Line-up,便可觀察到許多南台灣音樂人身影,搭配音樂祭掀起的波瀾,駁二商圈甚至整個高雄觀光產業,皆敞開雙臂熱情迎接從北、中部南下,心情雀躍的聽團仔軍團。
從 16 年往回觀看演出陣容,經典的濁水溪公社到國民女神謝金燕,21 年的法蘭與羅時豐、閃靈與唐鳳、麋先生與徐若瑄…等,據大港團隊所說,「邀請充滿人生歷練的台灣藝人共襄盛舉,在舞台上與音樂共震,添增大港『人生音樂祭』的海口人意涵。」立基於每個台灣人的共同成長記憶,當音樂與人生真正交疊,不言而喻的興奮之情總在每一年被清晰地催化,當看到苗可麗與百合花合體,到底有誰能夠不興奮?
在大港之後,獨立音樂與在地文化的結合,已成為許多主流音樂效仿的玩法,很台不等於很俗,「國際化」必是將自我文化內斂之後所產出的語彙,而大港正是意氣風發的國際化先驅。
⩍ 發生在大港的故事 之三 「我們語帶諷刺仍互相吸引」他說。 「蛤?什麼?」我說。 「我發現你都只聽你想聽的欸。」 「嗯。」我知道。 「沒有想要改嗎?」他又問。 「我還在考慮。」我是一個實際的人,懂的怎樣讓自己更快樂。 他從來不喜歡我聽的音樂,太通俗不行、太 Indie 也不行,道道地地的不上不下。他道德精緻,我隨性沒規矩,他從來不碰任何矯情的東西,我則是將雙手打開朝向世界,吃下所有過濾不掉的情懷。空間與時間差極巨的兩人,唯一共鳴之處則是台語金曲。當他去左輪時,我在當鋪,而每年4月,只有在大港,我們才會顯得像一對真正的情侶。
⚑⚐ 文化本需付費:台灣戶外售票音樂祭先驅
在音樂祭遍地開花的時空下,難以想像 15 年前社會對於付費音樂祭的抗拒。當有一堆免費活動映入眼簾,大港做對了什麼?拿出多少勇敢與果決維護音樂產業的健全與成長。「大港票價調漲,因為希望投注更好的舞台設計、硬體設備,給藝人更好的待遇,同時健全照顧活動的品質。」大港團隊曾於訪談時說道。眼前的一切並非偶然,就如我們這些聽眾應該明瞭,文化底蘊的養成需要基礎設施,基礎設施需要資金,在如今看來是一場非常合理的交易。
大港是將售票音樂祭推進台灣市場的盤古,將音樂祭視為更高層級的品牌悉心經營。自 06 年於高雄真愛碼頭舉辦第一屆的大港開唱,直到 24 年於高雄駁二繼續當港灣土地公,當中歷經市政府為大港開唱而搭建大港橋、疫情侵擾、策劃團隊變動,大港開唱一路走來有風有雨但仍然屹立不搖,甚至迎來愈發穩健的音樂祭霸主地位。
轉移陣地、物換星移,「讓音樂貼近聽眾」卻是不變的初衷,大港堅持保留活動場域內的免費舞台,讓對音樂有點興趣、想知道年輕人在忙什麼的在地鄉民、爺爺奶奶、路過的觀光客都能成為這場音樂盛事的一份子。
⩍ 發生在大港的故事 之四 我們相遇是因為秋天太多情,推託時間,把錯都怪給季節。玩了好幾回、抽了很多菸才得出這道理。某種程度上來說,駁二一直是最抗拒造訪的地方。只要聞到港口的味道、海水正在侵蝕著什麼的聲音,跟他在大港的回憶自動自發鑽進腦海。心懷不軌的命運早就在等著了,頭頂的雷達告訴我必定在大港遇到他。當獨自窩在海龍王舞台的角落,目睹你牽著某個可愛女生的手,我發現,我一直在當個試著保持理性的 emo 仔。
⚑⚐ 依傍於海港的正義:被社會淹沒的聲音,大港高聲傳唱
大港相信,音樂真的可以改變世界。長存於大港的 NGO 村,便是盼望音樂能渲染出更多被忽略的細微聲響,如 12 年於重要看板與節目表上置入「日本加油!我們反思!」等標語,回應 311 日本大地震一週年、更在每年 NGO 村邀請多間民間公益團體進駐,議題廣泛包含環境、教育、生態、在地關懷…等議題。
走在駁二路上隨處可見種種信念的旗幟,大港也許是最多意念揮舞的舞台,也是微弱聲音最能被高光聽見的時刻。除了 Reels 上毛茸茸的可愛貓咪影片,大港好似以一種溫煦的口氣問到:平常我們關注的到底都是些什麼?我們在意的又是些什麼?
⩍ 發生在大港的故事 之五 這是一種高級的遠端相思法,把情慾與幻想灌注在他人身上。在 NGO 村初次見面,我永遠記得你穿的那件 Joy Division T shirt。從不相信一見鐘情,但也許酒精催化,在意亂情迷之下待在 NGO 村整個下午,都快被曬傷了但無仿。 「這天氣讓我想結婚了。」甚至如此跟友人說。大港結束後我們從此沒有聯絡,回到台北一如既往地生活。但擦肩而過的男孩如你一頭長黑髮、公司主管的聲音如你一般響亮。遠端的愛慕很好,不需生氣也不需小心翼翼,就算最終將在找尋的路途中割壞自己雙手,我也將會持續每個月 700 塊的小額資助,因為,這是我與你之間的承諾。
⚑⚐ 大港 15 年,當年的聽團仔都長大了
大港也是眾人攜家帶眷的音樂場所,當年的聽團仔已成家立業,但熱血這種東西長存,大港瀰漫一種成熟穩健的氛圍,抽菸自行到街邊、喝酒自我節制,而愛團出來時大聲嘶吼,開圈不打人、還會自備衛生紙。
父母牽著孩子輕快穿梭在大港的樹陰下、舞台後方,鋪起野餐墊享受音樂濾鏡下的天倫之樂。10 年後的我還會有力氣帶小孩來音樂祭嗎?看到這畫面無疑是種提醒,生活固然是生活,但別忘了我們依然擁有音樂。
⩍ 發生在大港的故事 之六 緣分應該是全世界最好玩的事。不可控、不可逆、不可忤逆的至高遊戲規則。沒有人打得過緣分魔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她也曾想過當個直率的好女孩啊,喜歡上不該喜歡上的人,非常老掉牙,但大家不也都這樣嗎?重複著無法理解的爛事。 為自己設下的禁愛令在大港被曬乾,他們在大熊丸上相遇,酒潑了一身,這是一段沾染酒精氣息的緣分。多年後他們重回大港,說著相遇的過程,他聽著,臉龐從嘴角開始上揚,打亮、開出可愛的小花。他用那股沈溺的神情看著,這種寵溺不止累積了一世,前世今生的姻緣累積誤打誤撞,終於落地在大港結果。他沒辦法,只能繼續無止盡的寵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