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牲獻藝」是一個落實風土採集,並將電子音樂與台灣廟宇音樂元素混種、融合的電子音樂跨界團體;由創作、劇場、配樂等多棲的製作人柯智豪發起,加上資深電音製作人「Sonic Deadhorse 音速死馬」鄭各均(小各)及「fish.the」黃凱宇,和視覺藝術家邱智群所組成,以陸、海、空三獸名義,行探究台灣新聲音之實。
繼以同名專輯討論「儀式」、緊接著《中壇元帥》論「脈絡」,再於《家將》談「演化」,2021 年底,三牲獻藝又以人味和歌謠出發,推出講述「生老病死富貴貧賤」的第四張專輯《八仙》,力邀百合花、無妄合作社、毀容姐妹會、美秀集團等音樂人,有請花臉、演員、樂師合作,將以往的電子音樂加入「歌謠」為主體,呈現一番前所未有的、傳統與電子的音樂風景,如此創舉也讓他們入圍了 2022 年第 33 屆金曲獎「最佳演唱組合」獎項,在即將於 11/5(週六)登場的第 13 屆金音創作獎中,也憑藉這張專輯入圍最佳電音專輯獎,其中的〈七匡乙咚〉亦入圍最佳電音歌曲獎。
八仙,乃八奇人修化成仙;三個人面獸心的電子師匠生死走傱,以奏樂犯險,亦造音升天,藉此次入圍,仨人將回顧脫胎凡塵、肉身成聖之祭前 ⋯⋯
此番,由「空獸」柯智豪的自述說起。
音樂出軌路
我曾在 Blue Note 彈爵士吉他六、七年,也當錄音室樂手,小各以前就是我教吉他的學生,他被他本來的老師開除(笑),他老師來敲我的門說:「這個學生好怪,你要不要教?」
他那時候大概是大學生,小我三歲吧?後來就被我抓到 OpenEye 歐噴愛。我那時候還在做風潮唱片的編曲製作,有一群都混在一塊兒的朋友,歐噴愛主唱阿瞇是王宏恩的宣傳,我們一起跑宣傳,所以我跟阿瞇很熟。
那時小各、fish 也在地社(地下社會)活動,但我們三個趴跑的都不一樣,小各倒是兩邊都可以,他跟我學爵士樂,自己又喜歡那些很奇怪的。那種我就是純粹去當觀眾。小各有次把我騙去看灰野敬二,一個頭髮很長的聲音藝術家,一進去坐在最前面,真的是頭很痛,那次不只耳朵,音壓大到眼睛要出血。
對我們來講 fish 是大神,怪怪的那種。跟 fish 第一次碰面是在小各家,但感覺已經認識很久了。我們算很近,他跟林強混,做電影音樂就知道,但第一次碰面覺得「這個人不太是正常人欸」,他們這一卦以前都在地社,剛好 Blue Note 也是在同一條路上,下班都會去看他表演,Fish 以前床上暴動也是什麼鬼東西都有,都超猛的,而且這麼大聲怎麼受得了,到底在衝啥,結果認識後才發覺「嗯,大神真的怪怪的。」
音樂幕後各種光怪陸離實在太多,奇聞軼事那時候看很多:錄音錄一錄收工就把藝人留下來要樂手清場的;還有朋友只做佛曲的,拿 CD 放給我們聽,叫我們一直看機器上面有沒有發光,太好笑。
以前唱片業還穩定的時候,公司對歌手的關係很清楚,當然也會強迫歌手做事,但至少權利義務明確。但當我入行的 90 年代到 2000 年的時候,唱片業可以算開始蕭條,公司對歌手已經沒有約束力了,歌手會反抗,事情就會很多。
有一次我去彈演唱會,演到一半怎麼忽然貝斯聲音不太對,轉頭一看貝斯手忽然通靈,彈一彈忽然舉手一直念咒,第一排的女生都嚇到花容失色,我跟藝人乾瞪眼,但是只能繼續演。還有遇過去發片記者會途中,歌手壓力太大了直接跳車,最後我們就去現場演了兩首爵士樂 ⋯⋯ 當製作助理時要載著出錄音室狂哭的歌手出去散心,那種錄音室出來就躺在地上哭喊「他們都騙我!」的歌手。
我加入交工到後來的好客樂隊,是因為有一次錄王雁盟的專輯《飄浮手風琴》,是陳冠宇(交工貝斯手)擔任錄音師,他們剛拿完金曲獎,而且也在做新專輯,冠宇有天就跟我講「我們想找個吉他手,你要不要來幫忙?」,我那時早就聽過交工,他們已經很紅了,金曲獎拿兩座,每次都打敗五月天,我就想說去看看。
第一次練團,居然在北投一個飯店的頂樓,連屋頂都沒有。我從來沒碰過這種。以前做演唱會,至少都是練團室彩排室,音箱冷氣都有,我去交工的練團是連腳架都沒有,我練完就跟冠宇說:「我應該就幫你個兩次就不會再來了 ⋯⋯ 」心裡OS「真的太鏘了!」,而且沒人看譜,心裡很是慌張。
當時我已經是職業樂手,邏輯完全相反。那時還沒有高鐵,跟著他們巡迴就要開車去各地的客家村,燈光音響跟人都擠在車斗。相比我同時期做的王宏恩也是去部落,但有宣傳打點便當跟行程等瑣事,好客就是什麼都沒有,連舞台、燈光都要自己架,還要焊 cannon 頭,學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技能,那時候就認識了一個很不一樣的「音樂圈」。
求生方式須製造
好客與交工其實有太多在討論社會的事情,我的早發是從那時候開始。以前我是 session player(職業樂手),總是穿得漂漂亮亮去演出,買吉他是來配衣服的。加入好客就開始下鄉,才會看到山上還有一群老人在這邊生活,沒有中年的人,只有阿公阿嬤跟孫子,小孩子上課要走幾公里,就台灣有這樣的地方,風吹下雨路就斷了。我是台語人,看到老人家都是「oo-bá-sán
lí hó(歐巴桑你好)」,但是在客家村這行不通,客家鄉都在講客語,雖然他們聽得懂台語,但那個對等的關係會改變的。看到老人家脫口而出台語的時候,才會發現「靠,我是大台語主義」,我根深蒂固的邏輯是下鄉台語就行得通!沒有,不是這回事。你覺得你親切?這不是他們的語言,更凸顯你就是一個絕對優勢而已。
「他不是你以為的根」這是我在好客學到的一點,然後就開始很隨便(笑),就是什麼都在接受,音樂跨界上也是這樣,因為你以為的本體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比方說國樂不是後場;又,後場不是戲曲;戲曲的後場跟廟會的後場完全不同的,但我們看到的都是「有嗩吶就是北管」這種判斷邏輯,就像看到電吉他就覺得是搖滾樂一樣荒唐。
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混種,布袋戲就是一種,越大眾就要混得越多;客家四平外台戲五分鐘就換一個語言,但是台下八、九十歲的阿公阿嬤都看得很開心,而且很多京劇的動作都做不到,下腰就意思一下、走場就拿麥克風走幾步。其實這都是在求生,這種求生就是碰了才會理解,其實跟我們做獨立音樂其實是一樣的,求生都是關鍵。
當一個事情開始變得大眾,會突然之間有更多人湧入,接下來就是百家爭鳴,每個人都在找自己的一套,各種奇怪的事情都有人試,以前京劇團還演打手槍,用蛋清當精液噴在觀眾身上。或哭到流鼻涕但不能滴下去也會自成一派 ── 其實就是很野,我心裡也是一直希望保持這件事,但就像小各說的,我已經社會化了,因為我必須工作。但是心裡面喜歡的、閱讀的都是這種「野」:
「而且現在我現在不是自己野,是鼓勵別人野,被我做過的藝人都會壞掉。(笑)」— 柯智豪
例如,光譜要怎麼移動?光譜不能移動,但只有把光譜的極右跟極左都往更極端的方向拓展,原本的右或左才會變中間,你會發現原本的瘋狂其實很中庸。這種制衡都是在講傻話,但是那個傻話要敢講出來,幹話講久了也會變真的。譬如,我會慫恿別人,把自己的音樂脈絡套用到一種極右的想像之中,設法從國族主義偏頗出來。像是「新四大發明」都是源自中國、孔子是韓國人這種。
「我覺得『民族』是需要『製造』的,這其實是個文化活動的潛台詞。」— 柯智豪
三牲獻藝當初會選「宗教」為主軸的某些原因,是因為想對應馬克思主義的唯物,新的一代的教育中只要接觸有宗教信仰、有神祇的概念,就能在唯物的另一端畫下光譜。我認為三牲獻藝是民族的摸索跟民族的製造,民族性就是經過一些過程、達成某一個共識 ── 什麼是台灣?其實是你製造出來的。
三牲欲獻下一道
講到三牲獻藝,這四張專輯大主題都是我定的,我們都一塊兒去做功課。不過常常 fish 是去太遠,小各是不知道去哪 ⋯⋯ 這樣聽起來溝通是無效的(笑),所以內容有固定框架在,能穩定很多。這四張專輯的工作邏輯都是一直修正發展的,前兩張各自混自己的歌,我混得太軟、動態太大,小各就是一樣地大,fish 又比較直 ⋯⋯ 個別的歌曲混音風格都差很多。但後來 fish 的歌會打好草稿,甚至現在專輯《八仙》定色也是小各獨立完成。
小各的偏執與口味其實讓我蠻敬佩的,要兇要碎要亂,以前歐噴愛坐他的車去演出,車開到現場演出前我們耳朵都是聾的;海洋音樂節要演出,到那邊整個團只有他是清醒的。他聽的東西太猛了,都不知道哪裡來的。不能說他沒變,而是他的價值越來越清楚。
我跟小各脈絡比較像,跟 fish 比較不一樣。fish 的格局就很清楚,當你知道怎麼用的時候就很好用;小各可以溝通,但越溝通會一直發散,生長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fish 的色彩很有力道,我覺得他掌控得很好,像一把很鋒利、很精良的手術刀,拿出去、擺在那裡就是這樣。像是我找他做劇場,很多導演都認識也熟悉 fish 的音樂,所以當初想做三牲獻藝的時候自然就想到找他。小各就比較無法掌控,變化多端,機器壞掉的機率也高。有次演 THE WALL 電音場還不是 interface 沒帶這種小事,是器材直接壞掉,結果最後我們兩把電吉他把電音場彈掉,什麼丟臉事情沒做過。
比起 fish 像是礦物,小各則更有機,不飛不亂他會不舒服。以前歐噴愛都在修他的吉他,歐噴愛的歌是可愛的那種,但是他每次吉他都會往(#*&@!^%&的方向發展,但最後就會被改的很整齊,歐噴愛我覺得應該對他來說很痛苦,還讓小各穿女裝演歐巴桑,在台上演口交、「得來嗽」,整個被我玩壞。
fish 是 DJ 思維,在家把聲音、軌道對好,檔案做好,建出一個邏輯,到現場像是 DJ 那樣把東西組起來;小各就是帶五台機器到現場,有三台它會自己跑,小各自己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然後兩台是壞的(笑),然後 fish 就會叫小各不要把訊號接到他的機器上 ⋯⋯ 而我就是卡在他們中間。
「我想三牲獻藝這八年四張的狀態是把『採集資料』整理完備,要拿這些火力來走下一步,就像一個:『台灣的_____會是什麼呢?』公式那樣。」— 柯智豪
例如說「韓團偶像」,填進去這個公式,會不會跑出來答案是包偉銘?對我來說包偉銘有一種韓團感,就很有偶像的偶像的那種感覺,然後這個結果也「很台灣」。
接下來也可以繼續跟歌手合作,依照組合去發展,例如田露露,我就想幫她做 euro-trance,要有皇后感,或很 cyber 的那種衝突。
電電長歌摧異色,色色短篇簌奇觀
現在聽音樂多是為了工作不得不聽,像是現在做國蛋就在聽嘻哈。但經典的久石讓、黃鶯鶯、薩蒂、陳婌華、李宗盛這些還是會聽,還有我摯愛的潘越雲。Crush 這樣的韓團也會聽,我最近很喜歡水曜日的康帕內拉(水曜日のカンパネラ),好想搞這種團,就找林理惠來組,歌手表演就放 program,多輕鬆。
我覺得這個圈子,能自己寫詞寫曲的是真的有才華。李宗盛、李榮浩、方大同、黃韻玲、黃品源、陳綺貞、羅大佑,很多都是這樣的人。歐噴愛就是給我一個機會來做詞曲創作,這次三牲獻藝的專輯《八仙》也是這樣,有更多歌,更多的文字資訊。
「我還是很著迷在寫歌這件事。劇場寫很多歌,音樂劇也寫很多歌,我自己也會亂寫,我喜歡文字,我對故事的拼湊跟呈現很著迷。」— 柯智豪
我看很多電子書,現在書單裡面有茂呂美耶、莎士比亞;有些是劇場工作需要,但最近看很多劉仲敬,也有《巴爾扎克與小裁縫》、《手槍女王》、《史蒂芬金短篇小說》、《洗冤集錄》,還有田邊聖子的作品,和一些民族主義的書籍。
我寫小說其實也沒有特別色色,其實跟三牲這張《八仙》一樣,我覺得生命這件事情的一種具象就是「性」,就是生殖,生殖跟死亡中間的關係就是造成這個世界所有事情的根本:為什麼要賺錢?為什麼要傳宗接代?這種焦慮都是由此而來。
也不是全部都想講這些,會想處理很多故事,但比較有趣都是這一路的,我的朋友也都是這一路的,我著墨的也不是性上面。以前的鄉土作家就有寫過露骨的「老師想吃你的白蓮霧」這種隱喻。
小各說我這種是 Soft Porn,我覺得只是異色,是一種奇觀的展現。
例如,我寫主角每次高潮台北市都會停電,都是一些畫面的展現,手癢嘴賤,坐車的時候會寫,洗衣服的時候也會想,從生活畫面的想像而來。有時候是一個畫面的奇想,讓我想要把一個故事講完。像《閃光屌》,就在講一個老男人懷念年輕的時候陽具勃起發光會有多亮、小姐有多喜歡,我就會很重視這種「奇觀性」。有些從我們所知的倫理範圍下筆,例如有個故事中的家庭一直想生女兒結果生不出來,最後讓媽媽難產過世的妹妹出生,讓爸爸非常疼愛,幫女兒洗澡洗到青春期,直到有天爸爸在浴室跌倒,哥哥進去救援,發現最小的妹妹有雞雞,因為爸爸一直把最小的兒子當女兒養。
講愛上自己舅媽的、人跟動物的,就是倫理衝突。我就在講道德與勇氣(同歐噴愛的歌名),道德跟勇氣並不是同一種美德,性別可以被超越,那物種其實也可以被超越吧?像是歐拍愛的作品〈塑膠味〉也是在講這種。
就像英國搖滾樂團 Queen 就說,真正的直男也是一種同志:不只異性,同性也幹,畢竟他們什麼都要幹。
一心二用真大神,三病四痛中年人
我現在起床不是練琴就是工作,然後就工作到中午,有會議就會去開會,下午有劇場就會去劇場,沒有就回家看影片、工作。
我是重度電腦使用者,看 YouTube、Netflix、也追韓劇,或是聽 Podcast,最近 Podcast 都是聽兇殺案,也有中國的像是《方言夜讀》、《感官一條通》,還有《日本死去活來》講日本奇葩性史的,講科幻片跟劇場的,也有講樂譜的。但是做音樂的時候其實可以看片,電視配樂在播,我這邊照做,速度不一樣的我還是可以繼續。
我現在還是會跟小各、謝明諺約一下,問他們練團能不能給我個位置彈琴,連演出有時候也會,其實我有的時候躲在演出後面彈,或是拍謝少年我就是吹嗩吶。
「我覺得音樂家也是一種運動員,常常要保持最微小、最精密的肌肉運動,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兩天不練大家都會知道,其實蠻現實的。」— 柯智豪
太小的時候就開始維持了這種要團練的習慣,小時候練琴,當 session 的時候每天都要跑演出,晚上跑 Livehouse,但這種習慣隨著年紀越來越少。我的團越來越少,做年輕的團都負責製作,製作就更壓縮,變成花更多的時間做企劃做視覺。只能強迫自己練習,但練習跟練團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演出也不一樣。
三牲獻藝其實不會固定練團,平常見面都很難,通常唱片開始做時碰一下,中間都線上,最後要混音再碰個兩、三次,實體見面很少,演出我們都夠油條,直接上不用練習。小各是實作派,fish 都是做好了,我比較懶惰就靠我的耳朵,我連歌單都不用看,就變成這樣。但這樣也不好,所以我就會偶爾還是 call 小各練團,不為什麼,單純想維持敏銳度。
我現在的現場工作通常是總監,總監要面對的音樂類型太多了,一下是拍謝少年跟交響樂,接下來我又要做嘻哈饒舌,但總監要處理的遠不止音樂。上下場調度、聽覺上的分配、曲序怎麼排,例如滅火器都是 Punk Rock,專場怎麼樣讓一場秀有一個起伏?可以聽的邏輯跟記憶點是什麼?音樂 ready 了,但音樂出去跟進來的方式是什麼?樂團跟這個音樂的連結是什麼?觀眾又跟這個音樂的連結是什麼?對內對外、一來一回,就是我現在的注意力所在,多的都是節目上的思考,這是我現在的工作本體跟學習。
拍謝少年 228 演唱會那天最後一首歌〈時代看顧正義的人〉,我要處理成什麼樣子才能直接給能接受到這個訊息的人?要讓交響樂團有表現度,但更不能讓他們很難練;要很有效率、要能跟搖滾樂團拼搏,也要拼湊。
交響樂團聲部很多,跟搖滾樂團比就容易顯得不夠直,我要從作曲跟編曲上考量,把旋律、音量、效能全部考量進去,然後不要複雜,降低練習時間。但這種編曲就只適合在現場,不適合錄音,錄音就會失去很多漂亮的地方。
一來也要讓觀眾接收到,增加國家認同或情感都好,所以間奏的時候就藏了以前的禁歌〈黃昏的故鄉〉,因為過去黑名單的出去回不來都是聽這個;這段唱完下一句就是〈美麗島〉,這兩條匍匐前進的弦律線就只有四個樂句,然後結束再回到拍謝少年的歌。
「這不是一個要演奏如何的複雜工作,而是一個對音樂的理解,如何讓大家很有效率工作,然後怎麼樣讓它傳達出去的方式。」— 柯智豪
很多是要去大場子時做的思考,也是跟我以前 session 的經歷有關係,但以前看不到全貌。那時候有些經驗,加上這十幾年劇場做很多,畢竟劇場可能性太多了,對舞台跟表演的理解,舞台劇是我很好的來源。
劇場不只是一個職業的範圍跟領域,而且是要培養演出涵蓋到表演的想像。例如戶外的軍樂隊也能是一種表演想像 ⋯⋯ 要認知到音樂只是表演的一部分,所以要呈現給觀眾的是整個表演。
倒是我從 session 退下來就都不會主動去演唱會了,除了工作需求,有些朋友特別邀的才會去看看,比較不會特別去看誰,工作上也空不出時間。人多我也會焦慮,有時候被認出來要 social 一下,比較麻煩。
小各倒是全心全意都放在演出現場,不管是演出還是看演出。以前歐噴愛演出,小各還會自己加一團,例如歐噴愛演小草地,他自己會加一個 Deadhorse 在後面,但沒有人看,都是歐噴愛團員去看,看他一人在那邊轉激烈地轉旋鈕或彈琴,我們看個 30 秒就出來了(笑)。
fish 以前是 DJ 在放歌,常常在展演空間或是 Livehouse 環境,現在倒是什麼壞習慣都戒了;我只希望大家身體健康一點,到這個年紀大家應該都是焦慮身體健康,fish 異位性皮膚炎,我的眼睛跟手都有問題,一堆職業病。倒是小各是最健康,最能喝還到處跑,他都會定期運動,我現在都學他騎腳踏車代步,他吃東西還有控制,不吃澱粉。所以真的到這個階段,都希望朋友們身體健康。
於公於私盡力做,
有大有小才會好
我現在在國藝會擔任董事,有時工作上各單位也會找我當音樂總監,必須跟很多不一樣的對口合作:國藝會、文化部、文策院、流行音樂產業局 ⋯⋯ 等,當評審或顧問。任何一個單位都不可能全面,一定有既有的守備範圍,所以跨部會的資訊流通或討論是有些幫助的。
以補助來說,國藝會鮮少有流行音樂補助,相對來說影視局也不是針對古典樂補助,他們的守備範圍不同。雖然董事還是可以去運作,但我也只是當兩年的菜鳥。其實官方單位也沒有這麼僵化,只是有沒有全面統籌來主導方向或規劃長程計畫,例如訂一個章程、每年跨部會的會議,同步一下就會有新可能。
不一樣的單位往外看到的產業樣貌也會不一樣。他們有自己的想像,也會在自己的領域移動,但也有很多縱向的深度需要整理,若縱向未明時沒辦法去誰盯誰,會很難推動。計畫是不是該有鞭子跟胡蘿蔔?路徑沒有出來就沒辦法推進,所以很龐雜;不只找不到破口無法施壓,甚至法律規範上沒有辦法一起做,都是很法源、很技術的關鍵環節。
在程式語言中會講「封裝」,塑造一個東西不能任意進出的程式,唯有這樣雙方才能相對順利安全得運轉,制度才可以很好的被使用。製造一個「applicate」,雙方搞出一個中間地帶,我一直認為建構出環境很重要。
「音樂環境最終還是產業,比方,以前叫地下樂團,後來稱獨立樂團,到現在可以變成所謂的主流 ⋯⋯ 那接下來是什麼呢?不要讓名稱限制了我們。」— 柯智豪
我們的音樂水平沒有不好,但要再擴大影響力的話,缺的是某些環節。比方大眾媒體,台灣的大眾媒體越來越少,分眾媒體越來越多。我覺得兩種並不衝突,並行存在能有很多節奏和放大的搭配。大眾媒體有它的守備範圍跟效應,可以把粗淺的事情做好,讓最多人知道;有興趣的人就會去找分眾媒體,任何一種學習都該有其路徑,切入點大家都不一樣的,路徑要越多越好,路徑也能提供對未來的想像。
我也都是一開始的《彈指之間》,後來才去彈 Charlie Parker 啊!初入門大都是共同的;媒體也一樣,後來才有分門。台灣的音樂現在有些女團或偶像都做得很好,但後來都沒地方去,以前藝人出道後跑宣傳是去「龍兄虎弟」、「笑星撞地球」,樂團其實也可以去上婦幼雜誌、《媽媽寶寶》啊!媒體應該是這樣的,每個環節其實都很重要。
如果娛樂性的主持人都只問「你昨天有沒有打砲」就會很可惜。藝人或表演者上宣傳,問的問題不能都很個人生活,拍哪支影片或是專輯是什麼不能都沒有討論,所以台灣音樂人蠻容易焦慮,因為台灣的音樂人路徑對大眾而言其實很模糊,大家知道歌手跟偶像的樣子,但並不知道怎麼變成那樣子。
從以前到現在,期待進入音樂產業的人通常滿迷惘的,不曉得要犧牲什麼或學習什麼,現在韓國的歌手或偶像學校成熟,台灣則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系統化建立,光專業的吉他訓練,就都沒有辦法針對想要的項目去進修。
其實讓我改變最多的是因為去當評審。以前拿到獎只是我被認可,並不知道理由是什麼,只知道很開心而已。但當我開始當評審,我就發現這個價值沒有絕對,不只是當下的討論或是評審的配置,點點滴滴都會造成巨大改變,有時評審可能只因為提出某些觀點,就會徹底翻盤。
隨著年紀,價值觀也會飄移,回到製作人身份我就會比較想怎麼幫更年輕的人做音樂。作品的價值有很多,動人,好聽,或很屌,但它的先後順序呢?什麼是適合藝人現在階段的?這個就會思考這些。走長遠其實是幸福的,有的要妥協,有些東西製作人看得到,但那個選擇的路還是在藝人身上,而我們是否能提供不同的路徑選項?選項不見得是最好或最有效果,但不會不能做。
若碰到藝人不會做,我還是可以跳下來幫忙做完,但是需要這樣嗎?製作人的角度就是我提供路徑,也當安全網。製作人的重點還是像是前面講的,是對內、對外的思考與協辦。
跤頭趺勇萬事和,
音樂勞工做一生
我覺得自己是工人,音樂勞工。林強大哥都說自己是「樂工」,但我覺得我是有缺工我就做,而且不一定跟音樂有關,做大的活動哪只在做音樂,大部分都是到處拜託。「不好意思,大聲一點」、「不好意思,再改一下」,常常都在下跪(笑)⋯⋯ 越做越多的都是龐雜多樣的內容。
那天去練高雄市交響樂團跟拍謝少年,結束後和樂手老師聊音樂,一聊天變成陪聊,最後整個樂團的人都圍過來聊,結果拍謝他們都已經到蚵仔寮了我還在大東(大東文化藝術中心)聊天。
我同意換個地方就要換個腦袋,身體還要夠勇健、不怕起衝突,雖然有些衝突還是蠻爽的(笑),但通常都是只要我跪下就可以處理了,那我為什麼不跪一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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