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說我個性古怪,但我覺得大家才怪!」在言談間,仙女藝術家倪瑞宏就這麼爆笑吶喊出自己的心聲,對她來說,能把陰間奈何橋幻化為走入兩人獨處時光的情人雅座必經之路搬進台北市立美術館、直接買一盞路燈回家當擺設,又或者到宮廟參加「仙女選拔」、甚至獲得比賽認證仙女第八名,都是理所當然的人生歷程,而她的藝術創作也與其人生哲學一樣,非平滑的抖動筆觸、奇異復古的配色、異想天開的故事情節 ⋯⋯ 這些都顯現出她不同於凡人的思考模式,究竟是假鬼假怪還是真的「仙女下凡」?今天就跟我們到瑞宏的房間擲筊問清楚!
「非藝術不可」的人生,
觀察人間百態向社會提出疑問
爸爸倪炎元是著名傳播學者、媽媽也是藝術史學者,從小就被各種藝文電影與書籍圍繞、流連於國內外各式美術館的瑞宏,早在四歲時就想當畫家,甚至幻想自己未來能被寫進美術教材;兒時就只喜歡玩黏土跟畫畫,求學過程也一心只想唸美術班的她笑著自招:「只要是跟藝術無關的課程,我就想全部裝死!像是我對音樂實在不感興趣,不管怎麼誘惑,我都只想在旁邊睡覺。」
志向如此明確的她也曾想過嘗試各種行業,但那些與人分享的經驗裡,好像永遠都在訴說相似的結果,屢試不爽:任職藥妝店時,總是被包裝設計吸引,永遠無法專心理貨;在咖啡廳打工三天兩頭就得離職,因為心繫自己的創作而沒心工作,對生活中一切不美的事物都想要介入、改變;甚至曾想過當一名空姐,但發現自己根本沒興趣很快就放棄:「就連成為一名設計師我都沒辦法,因為設計師是要解決問題的,但我實在太自我了,根本不管人類死活,只想做自己喜歡的藝術(笑)。」
在日常生活中,瑞宏也時常處於離線狀態,「父母早就習慣我神遊了。」看似心不在焉的她其實腦中正搭建著自己的藝術國度,每一幅反映真實世界與男女情感的畫作,都是來自她對這社會的觀察,「我不會跟爸媽討論我的作品理念,因為對他們來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但對我來說不是,就覺得這裡怪怪的、一定有問題。」瑞宏便把這些疑問化為藝術品,以惡搞、趣味的方式探討社會現象。
「我想要追究為什麼大家都會有相似的問題,」追問她為什麼要如此追根究底,「因為我就住在這裡呀!」除了旁觀、聆聽身旁所發生的故事,親身經歷更是集取精氣的來源,「我的創作都是根據我生命中發生的事製作的,像是 2019 年在台北市立美術館展出的《我以為我很特別》,就是想探究自己為什麼會一直深陷在不適合的感情裡,為什麼這麼難以走出感情的傷痛?」她說喜歡獨處,除了靠作品梳理思緒,還會走進小說及古典文學裡尋找答案;倪瑞宏從不特別想要融入人群,她喜歡處於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所以可以用一種奇特的視角觀察大家,她的朋友也都如此不被框架,甘願選擇就算辛苦、但能獲得更多自我成就感的職業:「成為藝術家大概就是老天給我天賦吧!」
成為仙女是命中注定:
不論現實或夢境都能活在自己的異想國度
至於為什麼這麼愛用「靈界」、「仙界」呈現作品意象?是因為她自小就著迷於民間故事,甚至對另一個世界有獨特的嚮往,「我覺得現實世界很複雜,另一個世界雖然很多故事都很恐怖,但其實是人類現實世界的投射。」而她「仙女」人設的誕生也由來於此,瑞宏說:「仙女本來就不屬於人間,就像我常常覺得跟這個世代格格不入。」她拿自己與在廣告行銷領域上班的妹妹比較,描述姐妹倆的性格和生活樣態根本是兩個極端值,天差地遠的思考模式導致常常無法理解對方的行為(笑)。
雖然沒辦法跟上凡人的步調,但她仍舊相當好奇「被社會認可的女性」會是什麼模樣,為了得到答案甚至還去參加了幾場選美比賽,因為倪瑞宏認為這個社會對「好女孩」有一個明確的投射,便試著成為框架中的模樣,「但其實成為藝術家就已經打破好女孩的社會框架了,哈哈!」
這位仙女不只行徑很「鬧」,就連夢境也是一齣又一齣的鬧劇。夢到自己在池邊嘔吐,結果吐出的是一條條小魚;在夢境中發現一間壯麗的廟宇,但往裡面一看,「發現神明竟然是三顆枕頭,笑死!」一連串的荒唐趣事讓在場聽她分享一切的所有人笑到不能自己,瑞宏還拿出展示一本畫冊翻啊翻,不只自己的夢,也會有人把夢告訴她,瑞宏把許多夢境的畫面都畫出來,而這些記錄成了創作靈感的參考,就連北美館那場展覽的點子也曾出現在她的夢境裡。
不過滿滿的夢境可不是隨便都有,而她的「仙界製夢寶物」是寢具:是的,仙女也要好好睡覺。大學外宿的她深刻體會「只有在身心放鬆時才會做夢」,那是她創作的動力來源 — 她永遠記得在還是大學生時的她把那顆讓自己徹夜難眠的枕頭換掉時,有多麼地快樂與興奮,「小時候其實不在乎寢具,但長大後我是家裡最重視寢具品質的人吧,賣作品賺到的第一筆錢,就是用來買床墊!」在房間裡的仙女不太工作,她抬腿、寫日記、喜歡在床上閱讀,一有靈感就衝起身到外面拿筆記本、把圖畫出來,這裡是她 「跟外界斷絕聯繫的異想國度」。
不被凡間俗世打擾的境地,
乘載著人生轉變的經歷
走進倪瑞宏的房間,這裡有著閃亮、溫暖的黃色牆面,牆上掛了幾幅瑞宏親手繪製的作品,「因為在臥房裡的時間以休息居多,所以藝術品會選不要太刺激我情緒反應的,但我還是希望可以製造出不同情境,就擺了一些蒐藏小物,像是那個路燈,走到那裡我就覺得自己在馬路邊(笑)。」雖然房內擺了作品與老物,但對比家裡的其他地方堆滿了各式書籍、錄音帶、收藏品以及使用了二、三十年的傳統復古家具,這間臥房的風格與配置顯得簡潔且現代許多,為何會有這麼突兀的規劃呢?
這一年歷經了失去父親的痛楚,已經好一段時間都陷入整理遺物漩渦的瑞宏,向我們娓娓道來:「以前總是爸爸會走進房裡叫我起床、提醒我吃早餐;我失戀時,爸爸就會進來拍拍我的肩說『沒關係啦!』,但他現在已經不會出現了。」
眠豆腐出品的芝麻豆腐床墊送到家的那天,正逢父親過世百日,「眠豆腐給了我們全家一個新的開始。」倪瑞宏決心把房間當成「策展主題房」,用快樂暖黃忘卻失去的悲傷,一直都很著迷波斯文化的她笑說特別選了名為「波斯公主」的油漆色號重新粉刷,就連媽媽看到之後也很愛,想起全家人一起去維也納旅行的愉快回憶,「跟那裡皇宮的顏色一模一樣!」西曬更讓屋裡每逢好天氣的下午就成了「黃金屋」,精神奕奕:「我把房間裡的物品丟光,改造成與爸爸在世時截然不同的風格。它不再是我們原本的家,而且我希望這個房間是有趣的,我想展示我自己收集的路燈、展示一個理想的臥房。現在這個房間已經和我爸生前完全不同了,進到這裡我不會睹物思人。」
「生命任何一個時刻都能成為一部作品。」— 倪瑞宏
對她來說,重新佈置後的臥房就像家裡的綠洲,床則是在疲累時可以接住她的地方 — 有趣的是,對「不美」的事物總會看不慣、想出手修正的瑞宏,比起寢具的外型,反而更在意它的功能。這讓她在以美感與舒服兼具的芝麻豆腐床墊時打造陳設時特別心滿意足,沒有傳統床墊的奇怪花紋,取而代之的是工整的形狀、豆腐紋和舒服的灰色,「你們不覺得它很像一個雕塑品嗎?」習慣在睡前抬腿與看書的她,會將眠豆腐記憶工學枕和乳膠麵包枕分別放在尾椎和頭下進行她的睡前儀式,瑞宏特別提到躺在乳膠麵包枕上時,可以感受透氣孔間的空氣在循環流動,相當紓壓:「不會有悶在裡面的感覺。」
入睡前,她還強調一定要抹乳液跟塗厚厚一層的護唇膏,「如果沒有塗護唇膏,起床就會全身不對勁!」這些睡前儀式物品都會擺在實木床架旁的超展開床頭櫃,以便她在隨時進入夢鄉前可以隨手拿取及放置,當然也不能忘記擺上她情有獨鍾的燈具,為整個空間增添氛圍。神農嚐百草,這位仙女則是躺過各種寢具,這回豆腐冰紗床包組讓她讚不絕口,瑞宏分享,她使用時會先套上保潔墊再套冰紗床包,搭配冷氣與電風扇讓降溫感受更明顯,加上可以雙面蓋的眠被窩冬暖夏涼,在微涼的房間使用時,只要將灰色面朝上就不會感到悶熱,無論何時都能帶來舒適好眠。
這個房間不只是仙女醞釀神靈感的所在,更成為伴隨她人生每個歷程的見證。「以前可以很無憂無慮追尋我的創作,因為覺得自己背後還有父親可以依靠,他消失後讓我覺得很慌張、不知所措。」但她始終相信,房間裡雖然不會再有爸爸出現,但他是騎著仙鶴、跑到她打造的仙界世界玩耍了。
回首 20 幾歲時的創作,瑞宏從中看到了一種無所畏懼與大膽,儘管歲月流動與生命經歷,給如今仙齡跨過 30 大關的她帶來了心境轉變,她說接下來應該會從仙界回歸到人間一些(畢竟得肩負更多責任),但不會改變的是她始終都不會扮演其他人,而永遠都會是那個又ㄎㄧㄤ又鬧的仙女,就像她所相信的 — 從來不會有最滿意的作品和人生,因為它們都代表了某個階段的自己。
仙女藝術家| 倪瑞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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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view & Text / Avril Chen
Planning / Avril Chen、Irene Lin
Photography / Kris Kang
Produce & Edit / Irene Lin
Cover Design / Sheng Lin
本文與 眠豆腐 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