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裡頭的租客,永遠都在爬舊公寓樓梯,打開房門一眼望盡這間無窗的蝸居。你鬆了鬆肩頭,說不出口這叫做「回家」,但總想:「暫時先這樣。」
陳沛珛的第一本圖像小說名為《暫時先這樣》,當時她為了投補助,暫定了一個名字交出去,後來這個名字卻越發貼切,發展九篇故事貼合城市中浮浮沉沉、無有定錨的生活樣貌。
《暫時先這樣》收容九篇短篇漫畫,故事短小精確,一篇十頁,陳沛珛說這對她而言是如遊戲規則般的設定。選擇短篇是因為可以挑選各種事件獨立完成,「二來是怕搞砸,一個故事再怎麼樣搞砸也就是在這個短篇內結束。」她在後記中這樣分享。可以想像陳沛珛冷調的筆觸與語氣一致,但透過她灰藍色階的城市描摹,生存在這座水泥藍調城市中的孤獨者們,被共鳴點亮了幾盞橙橙黃燈。
年少時她曾想當漫畫家後來以插畫維生,陳沛珛的作品散見於書籍封面、插圖與繪本。當陳沛珛發現自己需要換氧,她重新開始畫漫畫,2015、2019 年兩度入圍法國安古蘭國際漫畫新秀獎,《暫時先這樣》也出售法文版權,將把台北帶往另一座城市,與其他城市零散的孤寂交友。
第一篇《Nest》簡單地揭開城市序幕,一名月經來潮的上班女子在平凡沒有色彩的一日中,暖流是胯下的一道經血和床上的一隻黃貓。陳沛珛筆下的租屋,彷彿復刻了每一位台北租客曾經暫時停留處,我們像不知道家為何物的雛鳥,可以遮風避雨處就稱為巢,這處棲身混合了漫長的勉強與知足,而艱難的一天還有一處可以倒頭吸貓,可以暫時先這樣。
第二篇《許願清單》的鏡頭捕捉台北城市中熟悉的畫面。善男信女必去的城隍廟、迪化街商店街玲瑯滿目的乾貨、騎樓邊下象棋的老人專注佈局、廣告招牌和電線在擁擠的天空中各自割據。女人們談著求姻緣的 checking list,在各種不可安排的生活當下,許願一個明確的清單,可以引來盼望中的緣份。這篇故事帶出短篇圖像小說可以營造大量空白、有遐思的空間,也可以像電影空景,擷取城市文化樣貌,凝結瞬間。
冷靜、冷淡與專業是城市高速發展中被要求效率後的產物。陳沛珛的圖像以乾淨的線條,吹送冷灰色的涼意,卻在不經意的角落點上黃光,那可能是街邊的一盞燈籠,獨自煮食一塊黃咖哩,或自釀的一罐梅子,與一隻等待你回家的黃貓,暖意竄流不停。
我想這也是為什麼,身處城市的我們總想:「好吧,可以,暫時先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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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Peihsiu Chen、Painter at leisure
核稿編輯:Avril C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