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公共和私人領域的界限在消失,我們對照片和影像的解讀越來越現代,在當代攝影語境中,使用現成照片進行創作,不再具有道德或藝術困境。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不再以同樣的方式對待現成的檔案照片。
趨勢一直未停止過改變,未來的攝影藝術家,或許將越來越不再拍照,而是通過對現有照片、檔案照片等進行轉化,而創作出自己的作品。他們在探索攝影的全新定義的同時,探討著影像製作過程的變化。
很多攝影師,開始擺脫相機,以編輯和策展人的眼光,對海量圖片進行篩選,以一種當代的角度來審視攝影的複雜性,並力求探尋圖像世界背後的運作奧義。
運用這種方法的重要前輩之一,要屬1977年共同出版了攝影書《Evidence(證據)》的攝影師Larry Sultan(1946 – 2009)和Mike Mandel (1950-)。
他們以純粹客觀作為標準,在美國的公共和私人機構等檔案庫中,篩選了上千張用於紀錄實驗和活動的照片。最後,他們以一種對視覺證據所具有的質疑精神為原則,挑選出了59幅,並最終以鬆散的排列組成了一本書。
收錄到這本書中的照片,脫離了照片拍攝時的前後文背景,不帶任何實證的性質,解構了檔案照片原有的敘事和拍攝意圖,被賦予了一種新的散漫的意義。
某種程度上,這種消解,破壞了照片的實踐性、實證性和永恆性,因此,這本書更加對照片的生產過程,以及其表面的絕對意義,產生了很大的動搖。
延續這種精神的,還有同樣工作、生活在德國杜塞爾多夫的三位攝影師Bogomir Ecker、Thomas Ruff、Sebastian Riemer。他們都從過去的報紙中提取新聞照,而進行的創作。
這三位攝影師,將注意力轉向了20世紀20年代到70年代的新聞攝影作品,他們都不再以舊式的原則對圖片的分類,而是聚焦於畫面中令人不安的東西。
他們的創作,都是基於經過修飾的新聞照片。讓那些原本沒有價值的照片又重新煥發了生機,變成具有價值的藝術品。
雖然基於這樣的共同點,但他們卻從不同的興趣點進行切入。那便是對既有新聞照片的解讀,他們各自有著不同的方法論。
Bogomir Ecker:將檔案照片轉換成一種精緻的無用狀態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Bogomir Ecker從未真正拍過照片。
他是一名雕塑家、攝影師和裝置藝術家,1950年出生於南斯拉夫,現工作、生活在杜塞爾多夫,且任教於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
多年來,他一直在蒐集19世紀的照片、圖像和匿名的新聞照片,並以此為基礎,作為其雕塑創作的參考。
名為《Idylle + Desaster(田園和災難)》的書,是源於Bogomir Ecker幾十年來關於這一主題的照片收藏。他收藏了約15000張照片,《Idylle + Desaster》的展示了其收藏的341幅圖片,從19世紀的風景照到20世紀的美國新聞照等,新聞照經常描繪的是科學探索和實驗,以及一系列暴力的自然災害和事故等。
Bogomir Ecker 重新解構的圖像安排,解剖了圖像原有的時間和空間,創造了一種有形的氛圍,將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那些已經脫離了原有語境的影像所揭示的中間空間內,圖片中的物體被解放了出來,轉換成一種精緻的無用狀態。他對影像的原有主題並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照片所構造的空間和時間對觀眾的誤導,這種誤導會形成一種基於事實的錯誤事實。以此,Bogomir Ecker對我們所處的世界,提出了他的質疑和觀點。
Thomas Ruff:人們接受被篡改的照片
Thomas Ruff是杜塞爾多夫學派的主要代表之一,他一直對攝影這一媒介進行著多方位的研究和探索,也從未停止對形象的結構意義的質疑。
Thomas Ruff的早期作品已證明了他對報紙照片的痴迷,他關注新聞檔案中被棄用的照片,並使用了兩種截然相反的方法——要么是過度填充的視覺信息,要么是完全消除的視覺信息,來質疑照片及其相關數據的真實性和價值。
“press++”系列中,Thomas Ruff掃描了原始文檔的正反兩面,並在Photoshop中進行了分層,以同時呈現照片的正面和背景,無論是用筆寫的紀錄,還是污跡、畫出的裁剪框、評論等。把信息添加到信息中,會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為何要這麼做呢?在Thomas Ruff看來,攝影仍舊是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媒體,因此,他想要解構這個傳統,想要試著找出這些圖像被創造出來的原因,以及它們的歷史、政治或社會背景。
Thomas Ruff:“新聞信息是嚴肅的信息,但是新聞信息也被一些人操縱,他們想讓你認為這事和那事已經發生了。所以你仍然不能完全信任攝影,或者你必須知道是誰在發布照片。由於攝影是數碼的,所以操作照片要容易得多。如果你看看那些說“我討厭數碼攝影”的攝影師,其實他們都使用了Photoshop,即使是為了讓天空比以前更藍一點。我認為,人們接受被篡改的照片。”
Sebastian Riemer:杜塞爾多夫學院派第三代
Sebastian Riemer是三人中最年輕的藝術家,他1982年出生在德國,目前工作、生活在杜塞爾多夫,而他其實是Thmoas Ruff所指導畢業的碩士生,也被外界認為是“杜塞爾多夫第三代”。
Sebastian Riemer從2013年開始,就對既有的新聞媒體上的檔案照片進行思考,並一直致力於匿名媒體圖片的研究,他的全部作品反應了影像的真實性和中立性的問題。
圖像的超現實品質深深地吸引著Sebastian Riemer,他感興趣於很多經過修飾的照片,比如運動員、舞者甚至是紀錄片中的照片,在創作中,Riemer通過使用顏料塗改來展示攝影的矛盾,這些細節都妨礙了對照片的客觀、不受限制的欣賞,以此來突出修飾者的繪畫干預,並以繪畫的方式展示真實的照片。
值得注意的是,Sebastian Riemer跟他的導師Thomas Ruff一樣,將作品最終轉化為超大畫幅,這也是杜塞爾多夫攝影學派的共性。
這種畫幅的選擇,也展示了Sebastian Riemer對圖像的極端干預,即幾乎是一種對原有圖像的完全重新繪製和編排,以此來深入探索照片媒介本身的呈現以及這一媒介自身原有的矛盾。